自從美國挑起對華科技戰,華為、中興等深圳企業接連遭受針對性打擊,粵海街道辦多次被推上風口浪尖,反襯了深圳電子信息產業在全球價值鏈體系的優勢地位。然而,面對數字經濟浪潮加速襲來,深圳不僅與抖音、SHEIN等科技新銳失之交臂,在元宇宙、生成式AI等技術競逐中也仍需繼續追趕。深圳向來都是逆風翻盤的“最強王者”,無須遺憾錯失一時興起的個別風口,但有必要正視數字經濟的無盡可能性,掌握數字經濟運行邏輯和創新要求,以面向未來的想象力、技術力與場景力孿生再造下一個深圳。
一、數字經濟改變世界的底層邏輯
數字經濟是以數據資源為關鍵要素,以現代信息網絡為主要載體,以信息通信技術融合應用、全要素數字化轉型為重要推動力的新經濟形態。數字經濟作為繼農業經濟、工業經濟之后的又一次技術-經濟范式升級,從宏觀、中觀和微觀三個層面重構了經濟運行的底層邏輯。
宏觀層面:改變經濟生產函數。一是擴大生產要素投入。以索洛經濟增長模型為基礎重建數字經濟生產函數Y=T*F(D,A*L,K),其中數據要素(D)既作為新的生產要素,擴大了要素投入的數量,也與勞動力要素、資本要素等傳統生產要素結合,提高了傳統生產要素的投入效率,進而擴大了生產要素的總體投入。二是改善生產關系配比和資源配置效率。數據要素應用于生產、分配、流通和消費的各個環節,改變了生產要素的配置方式和效率(F),提高了生產函數的邊際報酬增長率。三是提升生產技術水平。數字經濟催生了一系列創新技術的產生,讓更多技術手段得到應用推廣,通過技術進步提升了生產函數的全要素生產率(T),實現經濟效率變革。
中觀層面:改變產業演進規律。一是賦能傳統產業改造升級。數字經濟通過推進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改變了傳統產業的生產方式、經營模式和組織結構,促使傳統產業由封閉化、流程化,向開放化、智能化、高附加值轉變。二是催化更多新的產業方向。數字經濟顛覆了傳統產業的經營模式和盈利機制,吸引越來越多的市場主體利用數字技術尋求新的突破方向,衍生出了網約車、在線辦公、遠程醫療、在線教育、在線直播等數不勝數的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三是顛覆產業物理空間形態。在數字經濟尤其是數字貿易帶動下,大大提高了交易匹配效率和信息選擇效率,降低甚至消除了物流成本、運輸成本等中間成本,促使許多產業空間形態由“協同式地理集聚”轉向“分離式地理集聚”。
微觀層面:改變個體經濟行為。一是改變企業生產者行為。數字技術主要通過降低交易成本和提高撮合效率兩種機制,給企業在生產經營、市場營銷、研發創新等各個環節都帶來了整體性提升。數字經濟也催生了規模經濟效應、范圍經濟效應、網絡經濟效應、長尾效應等,使得企業競爭生態發生了根本性改變,讓市場格局變得更加靈活和多元化。二是改變個人消費者行為。數字經濟具有數據依賴、共享普惠等特點,能夠精準識別和激發消費者需求,提高消費品供給效率和匹配性,改變消費者行為和預期,已滲透到大眾生活的方方面面,不僅為個人就業創造了新的機會,也為個人生活、工作學習帶來了便利。
二、數字經濟萬向生長的創新方式
數字經濟發展速度之快、輻射范圍之廣、影響程度之深前所未有,其所爆發出異常旺盛的創新能力,為認識世界、改造世界提供了更多可能性,但也呈現出迥異于工業經濟、農業經濟的更高創新要求。
模式一:由算力堆疊的蠻力創新。所謂蠻力創新是大數定律的創新版本,是大量投入低成本要素,通過反復試驗和組合,產出具有商業價值的創新成果。工業經濟時代,蠻力創新的代表性案例是,愛迪生嘗試了上千種材料,最終找到通電后耐用明亮的鎢絲作為燈絲,發明了可規模化生產、作商業用途的燈泡。數字經濟時代,隨著信息和數據的爆炸性增長,越來越需要強大的算力進行處理、分析和存儲,比如人工智能領域的圖像識別、機器學習、自然語言處理等,又如區塊領域的加速計算、分布式記賬等等,都是由算力堆疊和支撐蠻力創新的典型案例。
模式二:由跨界產生的融合創新。數字經濟不屬于傳統意義上實體經濟或虛擬經濟的范疇,是在數字技術普及應用下產生的復雜經濟系統。數字經濟通過數據開放、共享和流動,促進了跨組織部門、跨價值鏈條、跨行業領域協作和融合,打破了既有企業邊界、產業類別、商業范圍等,賦予了創新在不同場景下更多的可能性。具體來看,數字經濟不僅是技術創新,更是組織創新、管理創新和商業模式創新,既包括知識經濟、平臺經濟、社交經濟、共享經濟等新經濟模式,也包括互聯網+、物聯網+、人工智能+、區塊鏈+等新技術運用,還包括制造業服務化、服務業制造化、產品即服務、軟件即服務等新產業生態。
模式三:由龍頭引領的分布創新。數字經濟一般遵循梅特卡夫定律、摩爾定律、達維多定律等基本規律,具有超高強度、快速迭代、頻繁變道等競爭特性,沒有哪一家企業能夠“孤軍奮戰”而保持領先優勢。國際上,由龍頭企業牽頭、高校院所支撐、各創新主體相互協同的創新聯合體,已成為數字經濟重塑創新資源配置的關鍵力量,如SpaceX打造太空產業生態“星鏈計劃”,Meta攜手微軟、高通發布免費開源大模型等。在國內,也不乏領軍企業開展協同創新的案例,如華為積極推進與各國政府、企業及機構合作,在全球設立研發中心、合作實驗室、聯合創新中心等分布式創新節點,共同推進數字化轉型和技術創新。
三、數字經濟自我變革的深圳路徑
對深圳而言,數字經濟是進行時也是未來時,是新命題也是必答題,只有主動適應數字經濟演進趨勢,不斷接受新的技術邏輯、商業模式和思維方式,釋放數字經濟的放大、疊加、倍增作用,才能在未來競爭中立于不敗之地。
啟示一:與其等風不如追風。騰訊、阿里巴巴、京東、字節跳動等數字經濟巨頭的興起離不開創投機構的長期支持,說明了創新資本“風險共擔、利益共享”機制與數字科技企業“高風險、輕資產”特性高度吻合。建議聚焦本土創投機構和天使投資人、上市公司風險投資(CVC)、金融機構資管子公司等具備領先優勢的風投創投主體,加快打造一批全國乃至全球VC/PE行業標桿和賽道冠軍,以創新資本“廣種奇收”,讓數字經濟生長在“大企業頂天立地、中小微企業鋪天蓋地、專精特新企業競相涌現”之上。
啟示二:從場景中來到場景中去。數字經濟是新生事物,必須強化“審慎包容”監管原則,在嚴守安全底線的前提下,謹防資本泛化、行業壟斷、數據濫用、算法歧視等行業失序問題,讓數字經濟在發展中規范、在規范中發展。更重要的是,也要給予數字經濟發展明確預期、充分自由和靈活空間,更多依賴富有彈性的創新試錯容錯機制,更多開放政府數據資源和技術應用場景,讓更多企業精準掌握市場需求、匹配所需數據資源,探索和觸發意想不到的創新路徑。
啟示三:軟硬兼施加“數”賽跑。以芯片為代表的基礎硬件和以操作系統為代表的關鍵軟件,是數字經濟領域的關鍵核心技術,也恰恰是深圳存在缺失的產業鏈環節。一方面,依托深圳數字基礎設施領先全球、電子信息產業聯結全球的優勢,加快布局一批關鍵核心技術和產業共性技術研發中心,爭取在高端芯片、集成電路等硬件領域取得重大突破。另一方面,聚力攻堅核心軟件,集中突破一批開發語言、數據庫、操作系統、開源技術和核心軟件等底層技術,加快構建自主可控、安全高效的現代軟件產業體系。
啟示四:“降維打擊”海外市場。近年來,短視頻TikTok和跨境電商SHEIN、TEMU等平臺,通過復制國內成熟商業模式、聯結國內發達產業體系,快速搶占國際市場,成為引領數字全球化的佼佼者。對此,既要支持數字經濟企業立足國內超大市場、海量數據、迭代場景,勇于運用新技術、開辟新領域、制勝新賽道,在千軍萬馬過橋中鍛造高緯度競爭優勢;同時也要抓住全球產業結構和布局調整契機,支持有條件的數字經濟企業主動擁抱海外市場,打造一批“生而全球化”的平臺和產品,帶領“深圳制造”“深圳服務”“深圳品牌”走向世界,在國際競爭中大顯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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