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編者按：
2023年9月21日，由成都市經信局市新經濟委主辦，成都市地方金融監督管理局協辦，成都金融業聯合會（現代金融產業生態圈聯盟）承辦，上海證券交易所西部基地、天府新區立言金融與發展研究院支持的“新制造 新經濟 新金融”——金融賦能建圈強鏈 科技迭代助力產業高質量發展活動在2023成都全球創新創業交易會系列活動上舉行。中國（深圳）綜合開發研究院劉國宏副院長圍繞《成都產業金融發展正當其時》主題，就金融如何服務產業發展作了分享交流。現將其發言整理如下：
一、產業金融涉及的三個相關概念
圖1 產業金融強調金融直接服務產業發展
第一，各地紛紛提出發展產業金融，建設產業金融中心，問題是產業金融到底指什么？
我們如果從金融部門資金投入的方向及循環看，金融部門的資金大致分兩個部分，第一個部分就是直接服務于實體部門的，包括金融信貸、支付結算等等金融服務。第二個部分的循環則是在金融體系的內部，借助了金融的市場和金融資產，形成了體系內部的一個資金循環。產業金融強調的就是服務實體的這個部分，尤其是直接服務于產業部門的金融活動。此外，特別強調的是，我們現在談金融服務實體經濟，但并不是說金融體系內部的資金循環不重要。后邊我們會談到隨著產業生命周期的漲漲落落，金融自身的循環也是有意義的。
圖2 一次技術-經濟范式變革的周期
第二，我們講企業生命周期，事實上產業也有生命周期。
我們參考委內瑞拉裔的英國劍橋大學的著名經濟學家卡洛塔的模型，大致把一次技術所帶來的產業化的過程，分為四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就是構建一個產業發展范式的階段，這個階段新的業態、新的產品獲得了快速的發展，但和其他的產業相比，它所占的比重還不大。
第二個階段，就是確立了這樣的一種范式，新的技術體系、新的基礎設施開始大規模形成和布局，支撐了新業態、新產品的快速發展。比如說智能手機的出現，對傳統的手機是不是一次范式的變革？是一次范式的變革。傳統手機主要解決的就是通訊這樣的一種功能，在這個功能上，它也是在不斷的深化它的技術。智能手機的出現則使以通訊為基礎的功能得到了大大的擴展。在智能手機快速發展時，就需要大容量的電池等技術，需要3G、4G的網絡出現，這些基礎設施和技術體系支持了智能手機的這種新范式擴張。
第三個階段，就到了全面擴張的階段，這個時候開始出現了產業集群。同樣以智能手機為例，智能手機硬件發展后，微信、淘寶、抖音、美團等等出現，帶動了龐大的與其直接相關的產業集群發展，不僅僅是一個產業鏈概念，而是產業的群體崛起。
到了第四階段，這個核心產業的市場已經到達了一個頂峰。在這個行業領域，投資機會開始減少，技術紅利也有所衰減。仍然講智能手機，2016年國內智能手機出貨量已達到頂峰，近幾年來實際出貨量是在下降的，大家競爭的是存量份額，這預示著產業的生命周期到達一個頂峰，接著就需要新的創新試錯，思考新的技術在哪里？新的業態、新的產品在哪里？
新一輪的創新試錯有兩個技術方向：一是改良性的技術變革，比如智能手機取代傳統手機業務的時，那時傳統手機諾基亞，通話質量好，產品質量好，可以當磚頭扔，扔了又不壞，它的技術很厲害，這類技術就代表了改良性技術；二是還有一類技術變革就是范式的變革，把傳統手機的功能大大進行了拓展。智能手機現在就要尋求這樣的一個變革，小米手機去做新能源汽車，本質就是要找新的范式變革，而不僅僅停留在一個簡單的改良性變革上。
圖3 金融資本和產業資本的互動關系
第三，在產業發展的生命周期里，金融與產業發展生命周期有什么關系？
從金融的內生動力看，它要保值增值，就是要去賺錢。所以這樣一種動力就使金融不斷去尋找新的投資機會。在一個產業發展的初期，或者是在創新試錯的這個階段，金融資本往往是極具創新性的。它一旦發現了產業里面有比較好的發展苗頭，那么這些金融資本就會紛紛涌入。例如，國際上區塊鏈領域的一些創新，這個姐那個哥的投了很多，他們有沒有可能成功呢？不一定。但這顯現了金融資本尋求新機會還是極具創新性的。隨著這個產業發展范式的構建和確立，重大基礎設施體系都跟上了，產業發展確確實實不斷兌現高增長這樣的一種趨勢，早期金融資本獲得巨大收益，那么這個時候大家都一致認為這確實是方向，接著就容易造成金融的狂熱、資產的泡沫，賬面價值和實際價值嚴重脫離。
我們看到，從產業發展第二個階段范式確立到第三個階段范式擴張是有一個斷裂帶的。這意味著假如容忍第二階段的這種資產泡沫，放任投機炒作，不僅僅是金融資本關注金融資產增值，實際上很多實業家、企業家也天天想著怎么資產升值，而不是聚焦技術進步和產業發展，那么這個產業可能會奔潰，發展戛然而止。卡洛塔寫完這本書的時候是2002年左右，正是全球互聯網泡沫的階段，現在反過來看那次泡沫有一定的動蕩，但沒有給全球的產業發展造成致命的影響，反而期間崛起了很多偉大的公司。在這個時候泡沫是一定要壓減的，然后金融資本和產業資本就重新進入一個合作的蜜月期，大家不炒作了，金融資本支持產業資本干一個很偉大的事業，產業資本也愿意踏踏實實干偉大的事業，產業進入了一個良性發展的階段，金融資本和產業資本都獲得了相應的收益。到了第四個階段，產業發展潛力受限，對金融資本而言，就會感覺投資機會少，要去尋找新的投資機會，支持新一輪的創新試錯。
二、當前的國內外形勢到底如何？
從宏觀大勢看當下世界到底在發生什么？
圖4 全球人均GDP的同比增速
首先看世界銀行的一組數據，二戰之后到現在，從長周期看人均GDP增速。黃色線是高收入國家的人均GDP同比增長的一個情況，灰色的是世界各國的平均水平。
非常明顯的是，一是世界人均GDP的增速有趨緩的態勢，預示著二戰之后，涌現的系列重大科技革命帶來的產業發展紅利，逐步逐步地在減弱。
二是高收入國家人均GDP增速在前40年，也就是1960年到2000年，比全球的平均水平是要高的。非常明顯，黃色的線一直在灰色的線上方。進入2000年之后，它基本上都在灰色線的下方了。這個預示著什么？預示著科技創新的紅利最早是發達國家，但是創新有一個蔓延的效應，特別是2000年之后，像中國這種非常大的經濟體加入了世貿，世界各國都享受了這一輪科技革命的紅利。
大家想一想，現在國內談到的很多新經濟是不是就是從這個時間開始學習、借鑒國外的一些技術、模式和經驗呢，百度、阿里、微信等等這些，都是在這個時間點，在國內實現了大發展。再往后看，疫情這幾年，高收入國家和全球的平均水平基本上又差不多了，也就是說科技革命蔓延效應的紅利逐步逐步沒有了。
這又預示著什么？我的理解是，全球各個國家、各種資本，現在可能都面臨著一個創新的困境，都在尋找剛才前面講的重大科技誘發的產業發展觸到極限后，新的產業、新的技術、新的業態在哪里？大家都在思考這個問題，發達國家在思考，發展中國家也在思考，怎么去找到新的突圍方向和路徑。
在這樣大的時代背景下，中國發生了什么？
圖5 中國歷年社融規模情況
這張圖是中國的社會融資規模和GDP的比較情況，社會融資規模是我們國家在2011年開始重點統計的一個指標，就是金融系統直接給實體經濟供給的資金規模。這張圖用的是，單位社融看看能有多少GDP的產出，2008年后，我國單位社融產出有一個明顯的跳滑態勢。也就是說2008金融危機之前，單位社融能帶來的GDP的產出大概4.5，就是增多一個社融可以多4.5的GDP；那么到了08年后，基本上穩定到了3.5的這個水平。以往國內也有一些研究者研究過，認為社融和GDP是一個穩定的關系，實際上事后驗證并不是特別穩定。這里面的問題是，單位社融產出為什么會跳減？我的理解是，從大的宏觀的角度看，中國總體科技創新所帶來的產業發展紅利已過了范式構建和確立的快速發展階段，保持到一個相對穩定的水平。如果沒有新技術、新產品、新業態、新產業導入，未來非常有可能還會下降。也就是說，我們到了必須思考如何去進一步創新，進一步通過發展產業金融支持產業化，推動新產業發展的階段。
在國內這樣一個形勢下，四川和全國相比，趨勢和全國大體差不多，但是絕大多數的年份要比全國好，也就是說四川背后的創新支撐是優于全國的平均水平的。
具體到成都，從科學發現到科技發明到產業發展，選取6個指標比較，成都均在全國十大城市行列，非常不錯。首先，人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成都現在成為全國搶人最厲害的城市之一，人口規模在全國排名是第四位。第二，基礎研究，SCI論文發表數排在第六位，排名是比較靠前的。但看第三的新增發明專利的數量，成都相對靠后一點。相對而言，科技發現的成果轉化成科技發明的成果，成都還有很大的潛力可以提升。
圖6 2022年從科學發現、到科技發明、到產業發展成都在的全國排名
第四、第五指標，反映了成都的市場化意識、市場化創新創業的活躍程度排名是非常靠前的。比如新增市場主體數2022年排名全國第二，第一的是海口，海口是因為有特殊政策，好多人跑到海口注冊企業，實際上最近又在清理，未來可能就又會下來。而成都不僅是去年排名第二，應該說最近五六年不是第一就是第二，預示著創新創業異常活躍。新注冊商標數也非常多，排到了第六位，預示著市場意識非常強，都愿意去弄一個商標，參與市場競爭必須打一個牌子，但最后的GDP排名相對靠后。這組數字預示著成都產業金融，不管是從金融的供給角度，還是從企業的需求角度，都有非常大的潛力，也有非常大的優勢。
三、給企業、金融機構和地方政府的建議
當下確實到了呼喚新的重大科技創新，加快重大新技術、新業態、新產品、新產業發展的重要時刻。在這樣的重要時刻，四川和成都有著很大的發展潛力和優勢。
（一）對于企業而言，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我們應該干什么？
原來可以通過資產的升值，通過投機套利，但是這樣的時間節點已經過去了。如果再想著通過投機套利，通過“吹牛”實現資產價格的上漲來獲得收益，是非常非常難的。當下的這個環境下，呼喚的是實干，不僅要承諾，還要高兌現。這樣才能擴張企業的信用，獲得更多的金融資本支持，支持企業、產業資本做強做大、走向未來。
舉個例子，馬斯克之前定了特斯拉的兩個十年規劃，第一個十年規劃定了很多目標，定出來后，很多人覺得他“吹牛”，不可能實現。最近很多人應刷到過一個視頻，就是有一個記者去采訪馬斯克的時候，講他的航空航天、獵鷹火箭，記者告訴他說，包括登月第一人阿姆斯特朗在內的美國名流，認為馬斯克是在“吹牛”，是不可行的，馬斯克表示很遺憾，他的眼睛里面閃爍著的淚光。然而，大家看到的是，馬斯克把他的第一個十年計劃，所謂“吹牛”的事，基本上一個一個實現了。接著定了第二個十年規劃，“吹的那些牛”也正在實現。馬斯克是給了市場，也給了資本一個非常高的承諾，他承諾的都基本兌現了，他就能干更多看似不可能的事情。我們國內很多企業和創業者也關注特斯拉，也敢“吹牛”，也做了很多承諾，但關注特斯拉應更多關注他的高兌現。
（二）對金融機構而言，當下是大家去關注實體經濟，發展產業金融的一個絕佳時間點。
為什么這么講？從政策導向看，國家這么多年特別強調了金融服務實體經濟，不管是中央政府還是地方政府，在這個導向上是毫不動搖的。從競爭維度看，國內各類金融機構已不少，未來假如放開限制，競爭會非常非常激烈，金融機構怎樣有生存空間？唯有關注產業發展生態才能有更大的金融發展空間。從時代緯度看，現在進入了數字經濟的時代，有很多的模式在發生變革，新金融代表新未來。最后從科技支持角度，數字化技術、人工智能等發展，為原來我們認為不可能解決的融資難、融資貴問題提供了解決的可能。
深圳的微眾銀行快速成長就是一個范式的重大變革。微眾銀行和傳統銀行業務相比，不僅僅是修修補補，而是發生了重大的變化。
第一個就是在這個時代產生的平臺的思維，微眾銀行沒有物理網點，就做網絡銀行，恰恰基于這些條件，一次性可以投入非常大的資金、非常大的精力搞一個風控、運營平臺，然后就可以邊際成本趨于零去拓展客戶。客戶去申請業務，直接在網上操作就可以了，直接智能化的審批審貸直接就可以了。按照科斯的企業理論，企業的邊界是邊際收益等于邊際成本時，微眾銀行未來的規模可以非常大。什么時候是它的上限呢？是平臺無法支撐這么大數據量的時候。
第二個就是小額信貸行為。一是小額有助于銀行分散風險，二是小微也容易控制風險，不容易出現壞賬。小微的客戶往往不會為了小額的資金而使得自己信用受損，向親戚朋友借錢也要把小額貸款還上。而大額的就不同，就是四處借錢也借不來，或者是道德不高，直接賴賬。新經濟時代使微眾銀行所代表的這種發展范式成為了可能。
（三）對政府而言，要理解和用好產業金融的功能。
政府都愿意讓金融給實體經濟多投放資金，低成本投放資金，實際上產業金融除了給產業籌措資金、分散風險，更重要的是要評估企業、評估企業家，判斷這個企業或者這個項目到底值多少錢。最典型的就是風投創投，創新者承諾兌現，就給更高的估值，一輪估值比前一輪估值高；當然兌現不了就要降低估值。還有領導一去調研，聽企業說融資難、融資貴，反過來就要金融機構給它授信，甚至要低成本的，免利息的。但如果不允許金融去評估企業、定價項目，意味著很多低效的、高風險的投資項目就投下去了，不僅僅會帶來未來的金融風險，更意味著原來的企業家投資本金也可能會損失掉，把前面賺的錢全部虧進去。
圖7 產業金融不僅僅提供資本資金
首先，政府不要干的就是，限定資金的利息，直接給零成本資金，直接給各種獎勵，等等。本身政府的資源是有限的，也沒有調動金融機構的積極性和全社會的信用。當然，成都是做了政策性擔保、貼保貼息等等眾多產業金融政策，就是要調動更大金融系統的積極性，用更大信用支持實體經濟的發展。
其次，不要干的就是為防風險而減少金融供給、抑制金融創新。當年全國最多的P2P就在深圳，出了很大問題，但也給深圳帶來了一些好處，比如，樂信等原來是搞P2P的，后來完成了非常好的轉型發展。比如，比亞迪根據產業鏈搞的迪鏈供應鏈，背后一個重要的支撐就是保理公司，當然也它會開放給其他金融機構，服務整個產業生態上的企業發展。
第三，那怎么又能防風險，怎么又能支持實體發展？深圳經驗就是加強監管但又支持創新，比如說商業保理、融資租賃，原來注冊的機構可能沒有產業背景，沒有注冊資本實力，現在是要清理這些投機套利有缺陷的，但同時要支持真正有實力的有場景的新增主體，可以增加要求注冊資本要達到一定規模等等條件。
圖8 主要觀點匯總
最后匯總一下主要觀點：一是全球各類的資本都在尋找投資的機會，大家不要總覺得好像國內經濟不行了，事實上這是一個壞時代，也是一個好時代，正在醞釀新一輪巨大發展機會，各行各界都應該擦亮眼睛。二是對于企業家而言，原來快速擴張的階段已過去，在當前這個階段要踏踏實實做事情，比如華為真正搞了芯片的突破，獲得了超大的信用擴張，大家信任它，支持它。三是對于金融家而言，要關注實體，關注產業，關注小微，只有這樣才有更好的未來。四是對于地方政府而言，要多利用金融機構，多利用金融市場，而不是老去干預它和限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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