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曲建：新一輪深圳綜改，前海破題“全產業鏈創新”

“過去在貨物貿易領域，我國的發展路徑是以開放促改革。如今的探索同理，即通過開放、通過前海先行探索服務貿易體制機制改革，提升中國服務貿易的國際競爭力?！本C合開發研究院（中國·深圳）副院長兼前海分院院長曲建表示。

近日，中辦、國辦對外公布《關于深入推進深圳綜合改革試點深化改革創新擴大開放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6月19日，深圳市舉行“深入推進深圳綜合改革試點”第二場新聞發布會，介紹前海、河套等重大戰略平臺深化改革創新擴大開放工作進展。

會上透露，深圳綜合改革試點形成的48項經驗舉措中，有17項在前海率先落地實施。曲建接受南方財經記者專訪時表示，新一輪綜改試點的啟動，背景是我國正進入高質量發展、高水平開放的新發展時期，要求形成與新質生產力相適應的新質生產關系，尤其在縮小服務貿易長期逆差、深化科技體制改革等方面，前海再次成為核心點位。

曲建談到，我國此前在全球分工鏈條中多處于加工組裝環節，增長空間已接近上限，如今正持續向產業鏈上下游延伸，更多參與到附加值更高的服務鏈條中。

“中國構建全產業鏈創新，前?？商剿餮邪l設計、產品制造、品牌營銷、售后保障等各環節的無縫銜接，使中國制造、中國服務、中國品牌走向全球。”曲建說。

一、“貨物+服務”構建全產業鏈創新

南方財經：如何評價過去五年深圳綜改試點在前海的落地成效？新一輪綜改，前海承擔什么角色？

曲建：從結果來看，如今前海無論是GDP的增長，還是外貿發展、外資引進的程度，都取得了優秀成績，相關經驗被全國許多地方借鑒、推廣。過去幾年，深圳綜合改革試點形成的48條經驗舉措中，有17項在前海率先實施，占比達到35%。

新一輪綜改試點的啟動，背景是我國正進入一個新發展時期，要求高質量發展、高水平開放，形成與新質生產力相適應的新質生產關系，在經濟發展的動力選擇上出現了一系列新要求。這些變化和調整需要有一些地區先行探索，前海就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

從前海的全稱“前海深港現代服務業合作區”就能看出兩個重要元素：深港、現代服務業。一方面，前海毗鄰港澳，承載了依托香港、服務香港的初心使命；另一方面，無論規模還是產業體系，中國一直是貨物貿易世界強國，但服務貿易逆差長期存在，當前中國的改革開放，被高度關注的一個問題是——服務貿易如何發展？而前海被全國復制推廣的17條經驗，很大一部分來自服務貿易領域。

服務貿易涉及面更多、更廣、更深，包括人、財、物、數、車等要素，復雜度更高，體制機制改革的層次更深。過去在貨物貿易領域，我國的發展路徑是以開放促改革。如今的探索同理，就是通過開放、通過前海先行探索服務貿易體制機制改革，提升中國服務貿易的國際競爭力。

南方財經：《意見》要求深圳推動貨物貿易優化升級、創新提升服務貿易，你曾提出前海應走向“貨物+服務貿易”并舉，具體怎么做？

曲建：貨物貿易是我國的強項，中國已連續八年穩居全球貨物貿易第一大國。規模之下，貨物貿易也有轉型升級與高質量發展的新要求，通過布局跨境電商、離岸貿易、保稅維修等新業態新模式，形成“全產業鏈”創新。

其背景是，無論一般貿易還是加工貿易，我國此前在全球分工鏈條中多處于加工組裝環節，上游設計往往是歐美，下游營銷是日韓或中國香港地區。如今，純制造的增長空間已接近上限，要求我國向產業鏈上下游延伸，向上加設計、向下加營銷，更多參與到附加值更高的服務鏈條中。

一個典型案例是近期火爆全球的泡泡瑪特Labubu，其正是在玩具制造的上游加設計，下游布局品牌門店等，形成一個完整鏈條，推動傳統玩具行業轉型升級，充分發揮中國制造、中國品牌的強大競爭力。

對前海來說，《意見》提到的一些新業態可先行落地，比如“兩頭在外”保稅維修。當前，深圳智能硬件、電動汽車等越來越多高技術產品走向全球，但如果出口后不能提供完備的返修售后保障，技術含量再高，別人也不會選擇我們的產品。

總之，中國構建全產業鏈創新，前?？商剿餮邪l設計、產品制造、品牌營銷、售后保障等各環節的無縫銜接，使中國制造、中國服務、中國品牌走向全球。

二、助推高校院所“走新路”

南方財經：《意見》將“教育科技人才體制機制一體改革”置于四項改革任務之首，前?？捎心男┨剿?？

曲建：我國每年的科研投入十分龐大，但科技成果轉化效率仍待進一步提高。其核心問題是，科研體制需要改革，培養科技人才的方法也要調整，不能僅要求發論文，而是讓論文轉化為有實際生產價值的商品，實現產業化。

如果在原有的大學和科研機構里推行改革，體制機制上會面臨一定阻力。在前海，不一定要建大學，而可以讓國內的高校院所到前海設機構，走新路子、試新體制，服務于科研成果的快速產業化。

在前海國際人才港有一個國際高端智庫集聚區，我國許多頂級智庫都在這里設分支機構，這就相當于社科領域的成果轉化“試驗區”。同時，香港大學、香港理工大學等港校都在前海設立轉移轉化分支機構，希望發揮深港“1+1＞2”的效果。香港的基礎研究水平高，但產業化能力偏弱，前海、深圳乃至整個珠三角地區可為港校的科研成果提供廣闊的試驗場地。

南方財經：《意見》專門提及“完善便利人員流動配套機制”，前海也提出允許外籍科學家擔任新型研發機構法人等創新舉措。便利人員流動對服務貿易開放、科技創新發展等有何意義？

曲建：服務貿易主要涉及的人、財、物、數、車五大要素中，“人”是非常復雜的一部分。例如香港的會計師事務所采用英國的會計準則，工程建設領域推行建筑師負責制，來到內地提供相應服務時，應該適用哪一套準則制度？如何適應？這些問題非常復雜，需要某些地區先行探索。

過去多年，前海對港澳專業人士的開放走在全國前列，香港建筑師、會計師、律師等無需參加內地職業資格考試，經備案登記后就能在前海執業。

一方面，港澳專業人士得以拓展內地廣闊的服務市場，尤其可以服務外資企業或有出海需求的企業等；另一方面，我們可以更好地了解國際通行的規則體系，積極對接，同時引導更多人關注并使用我們的服務體系，讓我國的服務體系在世界上被更多地接納。

結合科創來看，在6月19日的新聞發布會上，前海提出通過香港聯通國際科創網絡，尤其是允許外籍科學家擔任新型研發機構法定代表人，這些舉措面向的是我國科技創新體制機制長期存在的一些障礙點。

科技創新與加工組裝制造有很大不同。加工組裝制造是一套標準化作業，按照這套標準，把對應的零部件通過勞動力進行組裝，即完成了產品制造?？萍紕撔赂嗍恰皬?到1”，把產品從無到有研發出來，研發人員所起的作用遠遠高過一般制造業。人員是否可以自由流動，就成為關鍵所在。（南方財經記者 陳思琦）